刑台之上,所有的哭泣和哀鸣仿佛随着刚才的打断而彻底耗尽了力气,剩下更加沉重的绝望!
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,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摄住了心魄,连哭泣的本能都忘了,只睁着无神的、空洞的大眼睛。
陆青阳冷漠地收回了视线,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飘过。
他微微闭了一下眼,似乎在享受这绝对掌控下,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丝的寂静。
再次睁眼时,眼底只剩下冰封万里的杀意和绝对的冷漠。
薄唇轻启,如同九幽吹来的寒风,清晰无比地送出两个字:
“行——刑——”
……
“不——要——!”
仿佛来自天际之外,带着绝望的哭音,骤然刺破了天地间那片凝固的死寂。
“陆青阳,住手!”
两道足以劈山断海的血色怒龙,从法场边缘轰然撞入。
为首的,是一抹撕裂空间的墨蓝身影,战马几乎在冲入人群边缘时便立马而停。
马背上,萧景珩那俊美的脸上,所有的玩世不恭被彻底剥落,剩下的,唯有足以焚灭八荒的暴戾杀气。
紧随其后冲入的陆俊,胯下的栗色战马狂嘶不止,这位沙场悍将,如同暴怒的雄狮,狂吼着试图勒住惊马冲势。
在萧景珩身后紧紧环抱着他、几乎要瞪裂眼眶的林晚,那张惨白的脸上泪痕未干,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。
她看到了那个高台,看到了那些被绳索捆绑跪立的黑色身影,看到了中间那个抱着断腿、小脸上全是惊恐呆滞的孩子的侧影。
“不!刀下留人!”
林晚的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云霄,带着泣血的恐惧和疯狂的祈求!
时间!赶上了!他们赶上了!
就在林晚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冲破天际的刹那——
刑台之上,陆青阳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,微微一缩。
他那张冰冷的脸上,甚至在那两声怒喝响起的瞬间,嘴角反而诡异地向上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。
他的声音不高,甚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下的平静,却在所有人屏息的死寂中,如同冰冷的针,清晰地刺入那六名真正刽子手和十几名衙役的耳膜深处:
“听不清本座的命令么?”
“斩!”
第一个音阶落下,如同丧钟撞响!
站在王玄德身后那个职业刽子手,脸上的横肉扭曲了一下,猛地一声狂啸。
巨大的鬼头刀着凄厉的破空之声,劈斩而下。
“噗——!”
一声沉闷到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!
一蓬刺目的殷红血花,如同被打翻的朱砂混着胭脂水,在那刺眼的日光下喷溅、绽放!
一道如同被红色绳索牵着飞起的什么东西,离开了跪着的王玄德的身体,旋转着飞了出去。
“咚!”
一颗头颅在木台上砸落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王玄德那无头的身躯,还维持着跪下的姿势,随即如同失去支撑的朽木,轰然栽倒!
刑台上短暂的死寂。
下一个瞬间!
杀戮的齿轮,在更无情的意志驱动下,轰然转动,再也无法停止!
“斩!”
行刑者头目被鲜血刺激得狂性大发,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嘶吼,下达了彻底的屠杀令。
“呜——!”
第二个、第三个、第四个真正的刽子手,如同被激发的杀戮机器,那点残存的迟疑彻底消散,沉重的鬼头刀抬起又落下,卷起一团团冰冷刺骨的杀气。
“噗!噗!噗!”
三颗苍老或是惊恐的头颅,不分先后,被那巨大无匹的刀刃瞬间斩断,旋转着飞起,带着喷溅的血泉,重重砸落!
滚烫的血像淌开的红色河流,瞬间染红了大片木台。
“啊——!”
剩下的那十几个衙役被这血腥的景象彻底逼疯,那点人性在长官的命令下彻底瓦解,他们闭着眼睛,不管不顾地朝着身前跪着的、甚至还在哭泣挣扎的身影——用力砍了下去。
惨叫声、刀刃切开皮肉的钝响、骨骼断裂的脆响、血流喷溅声,刹那间混合成一片人间炼狱的交响。
“住手!我命令你们住手!”
萧景珩彻底疯狂,狂吼着就要催动座下的黑龙驹。
“王爷!不能闯!”
陆俊瞬间被惊得魂飞魄散,双臂如同铁钳,死死拦住了要冲上台去的萧景珩。
“尚方宝剑!他有御赐尚方宝剑!无旨可先斩后奏!王爷,您闯过去就是给他杀你的口实!忍,现在只能忍——!”
林晚被陆俊死死护在身后。
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抽空,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骤然褪尽。
那双睁大到极限的眼睛,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采。
瞳孔深处,清晰地倒映着那恐怖的画卷——
那个抱着断腿的孩子旁边的老妇人……
她的胸口被一个疯狂衙役捅了一刀!正在奋力挣扎……
一个手持朴刀的年轻衙役,正哭着、喊着、又似乎尖叫着什么,他双手握刀,拼命的砍着,那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瘦弱妇人根本无力闪避……
一大一小两双惊恐绝望的瞳孔,在林晚的视线里……瞬间爆裂开来!
“噗——!”
一股无法形容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咙,又被她死命的压制在喉咙深处。
巨大的眩晕感和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吞没了她所有的意识。
林晚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,纤弱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。
随即,如同一根彻底失去生命的木偶,悄无声息地从马背上向后直直地栽落下去,黑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一缕缕绝望的丝线。
“林晚——!”
萧景珩身体猛地拧转,在千钧一发之际,手臂死死勾住了林晚下坠的身体,将她拦腰死死搂住!
入手冰冷,一片死寂。
萧景珩抱住林晚彻底失去知觉的身体,感觉那纤细的腰肢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。
他目眦欲裂地抬头,看到那高台之上。
血!大片大片的暗红!触目惊心地在烈日下蜿蜒扩散!
头颅!残破的肢体!倒伏的身影!
而那一切的始作俑者——陆青阳。
他竟施施然从那张圈椅上站了起来,甚至轻轻拍了拍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仿佛刚刚欣赏完一出无趣的滑稽戏。
当他的目光扫过刑台下,眼珠几乎要爆裂开来的萧景珩和昏死的林晚时,那张冰冷俊美的脸上,那双似乎沉淀着万古寒霜的眼底,终于,如同冰山崩裂般,彻底绽开了!
一种纯粹的、邪异到极点的猖狂大笑,毫不掩饰的炸响在整个法场。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哈哈哈哈哈哈—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