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:小站送别(1 / 1)

暮春的晨光刺破薄雾,马家集村口的老槐树下,乌泱泱挤满了人。

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味和化不开的离愁。

王婶眼睛肿得像核桃,死死攥着沈令宁的手。

把一包还烫手的煮鸡蛋硬塞进她鼓囊囊的蓝布包袱:“令宁啊!到了地方千万捎个信!缺啥短啥,婶子给你寄!……福宝,让奶奶再亲亲……”

粗糙带茧的指腹摩挲着福宝嫩滑的小脸,泪水终于滚落。

李铁柱媳妇默默递上半袋喷香的炒黄豆,嗓子发紧:“给娃路上磨牙……”

老支书马振山背着手,腰杆挺得笔直,声音洪亮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:“卫国家的!带着福宝,好好奔前程!

马家集的门槛,永远为你们娘俩留着!谁敢欺负你们,指个信儿,咱老少爷们儿的锄头不是吃素的!”

朴实滚烫的话语,沉甸甸的乡土情谊,汇成一股暖流,冲得沈令宁眼眶发热。

她抱着懵懂的福宝,对着这片黄土地和质朴的乡亲,深深、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
千言万语哽在喉头,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:“…谢谢…大家保重!”

福宝的小手也举起来向大家呀呀呀呀挥着手,更是让送别的队伍集体落泪。

“安顿好了写信啊!”

“那边不好了就回来!”

“照顾好自己和福宝啊!路上小心!”

……

牛车轱辘碾过黄土地,发出沉闷的“吱呀”声,将众人的叮嘱和不舍都渐渐抛在春风里,越飘越远。

李铁柱是全村公推的“护驾大将军”。

负责把沈令宁和福宝这娘俩,囫囵个儿地护送到晋南河城小站。

这汉子话不多,闷头扛着两个塞得鼓鼓囊囊、快把蓝花粗布撑破的大包袱,像两座移动的小山。

包袱里,是马家集沉甸甸的心意:王婶的野菜、柱子媳妇的干菜、簇新的千层底布鞋、厚实的鞋垫……

走之前沈令宁结合前世见识和福宝“大佬级”提点,写给老支书关于组织村里小媳妇做绣品创外汇的“金点子”方案,提出了苏杭那边如何用绣品给国家创汇的事情。

又结合沈令宁自小的商业天分,加上福宝这个前世商业大佬的指点,写出了一个最适合马家集的发展路子。

只是沈令宁也没想到,她无意中播下的种子,日后将长成让马家集刺绣名动天下的参天大树。

——

一路赶到了河城小站,活像个烧开了的大锅。

人声鼎沸,鸡飞狗跳,绿皮火车喘着粗重的煤烟,像条趴窝的铁皮长虫。

李铁柱凭着一身蛮力,硬是在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杀出一条血路,把两座“包袱山”塞上了行李架,又给沈令宁娘俩抢了个靠窗的硬座。

车窗边,两个扎着油亮麻花辫的年轻女知青,正跟车窗外送行的爹娘上演着“生死时速”

——一个硕大的、用麻绳捆得奇形怪状的行李包,正卡在车窗上下不得。

里头的姑娘憋红了脸死命拽,外头的爹娘青筋暴跳使劲往里推。

“闺女!使劲啊!”

“爹!卡…卡住了!”

门边的列车员,一个裹着藏蓝制服、帽檐压得低低的中年汉子,急得直跺脚,扯着嗓子吼:“快!快!发车了!后边的!别挤了!说你呢!那小子!”

他眼疾手快,照着一个背着快比他高的巨大铺盖卷、正卡在车门口进退不得的半大小子后背,猛地一托!

“嘿哟!”

男孩借力,像个炮弹似的“射”进了车厢,铺盖卷差点扫倒一片。

几分钟后,“呜——!”

汽笛长鸣,火车像个迟暮的老人,先是不情不愿地“嗤嗤”喷了几口浓白的蒸汽。

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“嘎吱吱、叮叮咣咣”乱响,终于喘着粗气,缓缓挪动了沉重的身躯。

站台上送行的人群瞬间沸腾,哭声、喊声、叮咛声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,又被越来越快的车轮无情地甩在身后,融进晨雾弥漫的河城剪影里。

李铁柱叮嘱几句后,也赶紧跳下火车,跟着火车跑了几步,看着贴在窗户上冲着自己摇手的小福宝也赶紧摇手,眼圈有点红。

他一直用力挥着手,直到火车彻底驶离站台,才放下,默默转身。

车厢里塞满了人,也塞满了年轻的热血和离愁。

大多都是响应那响彻云霄的号召,怀揣着“广阔天地,大有作为”的豪情,奔赴未知边疆的知青。

一张张脸孔,青涩中带着激动,迷茫里藏着憧憬,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,最小的脸上稚气未脱,不知是谁起了个头,清亮的嗓音唱起了那首属于他们的离歌:

“蓝蓝的天上,白云在飞翔,

美丽的扬子江畔是可爱的南京古城,我的家乡……

告别了妈妈,再见吧家乡,

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载入青春的史册,一去不复返。

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异乡……”

歌声像有魔力,迅速感染了整个车厢。

年轻的、略带沙哑的、甚至带着哽咽的嗓音汇合在一起,在拥挤嘈杂的车厢里回荡,竟奇异地冲淡了离别的哀伤,升腾起一股悲壮的豪情。

沈令宁也被这氛围感染,轻轻拍着怀里的福宝,跟着哼唱起来。

福宝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好奇地听着这陌生又激昂的旋律,小嘴无意识地跟着咿呀。

李铁柱魁梧的身影在车窗外越来越小,终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。,背影在晨雾里显得有些寂寥。

火车加速,“况且况且”的节奏越来越密集,像一首单调又执拗的进行曲。

新上车的乘客好不容易找到立锥之地,车厢顶那几盏昏黄的白炽灯便“啪”地熄灭,只留下门缝连接处微弱的光源。

火车一头扎进连绵的隧道群,车厢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,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岩壁反光带来瞬间的光明。

歌声未歇,交谈声在黑暗中更显清晰,混杂着鸡笼里偶尔的“咯咯”声和不知谁家孩子的哭闹。

冷风从没关严的车窗缝隙里钻进来,带着隧道特有的阴冷潮湿,黑暗中,压抑的咳嗽声此起彼伏。

沈令宁紧了紧抱着福宝的手臂,用自己微热的体温温暖着女儿。

最新小说: 系统要我成恶母,我非养他成男主 半盏温青汤 娇养贺教授后,我在七零年躺赢 穿成炮灰后,苟在王府当侍妾 偷渡夜莺 带着超市去逃荒,小农女吃香喝辣 穿进兽世御兽,我的动物园太治愈 枯木逢春,爱生生不息 凤鸣九阙:弃妃手撕剧本成女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