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哒!”
张月旬打了一个响指,“那就说定了,开挖!”
“可是,”楚侑天左右看了看,“工具呢?”
“你就找根粗一点的树枝,或者找块大一点的石头,实在不行,用手,只要能把坟挖开就行!”
“也罢。”
楚侑天蹲下,捡了一小块碎石,一个飞指弹,打入坟墓,接着“嘣”的一声巨响,尘土四射。
“趴下!”
他的提醒,可是已经来不及了。
张月旬只好火速抽出腰间的红伞,唰地一下撑开,挡住了飞射过来的泥土。
“效率很高,”张月旬抖了抖伞面,“但你能不能先搞清楚顺序?动手前知会一声,是会怎样?”
楚侑天看着她收好伞,“哪怕动手后再知会你,也不会怎样,有目共睹,大家都相安无事。”
一听他这么说,张月旬瞬间起了逆反心。
“那不是。”
她抬手,“啪”的一声,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脑门上。
她说:“是我和谢小姐相安无事,而你会挨我一巴掌。”
楚侑天猝不及防,“啊”了一声,脖子一缩,脑袋也矮了半截。
“你……”
刚起个话头,他又觉得和她吵起来实在没意义,便住了嘴。
张月旬又贱兮兮地补刀:“不必客气,这是我该做的,更是你应得的。”
楚侑天无语到了极致,笑了。
见气氛莫名紧张起来,谢安音默默地举起手,“我说两位,坟已经挖开了,就这么让我娘的棺椁一直晾着,是不是不太好?”
“说的是,开棺吧,”张月旬鼻子一皱,傲娇地瞥了一眼楚侑天,“又该是发挥你君子之风的时候了。”
楚侑天:“……”哪壶不开她偏要提哪壶。
罢了,没必要和她在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上纠结。
这般想着,他迈开步,朝棺椁走去,绕了一圈后他找了一个最好使力的位置,下蹲,两只手握紧棺材板,轻松掀开。
张月旬扶着谢安音凑上前,一看。
棺材里的老鼠和蛇四下逃窜,不一会儿,棺材里只剩下大小不一的老鼠洞。
没有区必庄的尸骨,也不是衣冠冢,这就是一座空坟。
“这、这怎么……我娘呢?我爹每年带我扫的假墓?我爹为什么要骗我?”
张月旬觉得她的反应很不对劲儿,“你说这里的世界是假的,缝隙里的世界才是真的,又说你娘让你乖乖等待出生,那你应该清楚,这坟里头埋的就不会是你娘,你怎么还这么大反应?”
“不,不是这么算的。我娘确实是死了,但她又出生了,早就成人了,所以,这里应该埋的是我娘的尸体。”
“你说的是投胎转世?”
“不,这不一样,这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投胎转世……哎,我该怎么和你说呢?”
谢安音因自己无法准确描述而急得抓耳挠腮。
张月旬正要出言安抚她,不料她却恍若大悟,双目倏地亮起来,抢先道:“只要找到缝隙,你看了书屋的藏书后,你就什么都明白了。”
她说到这,停下来嘿嘿傻笑,“对,缝隙,得找到缝隙。可你不是说我娘的坟墓里可能会有缝隙吗?没有,什么都没有,这可该怎么办……怎么办……我家宅子也没追上来,怎么办……”
谢安音像是离了魂,一直重复着“怎么办”三个字。
“你先别急……什么玩意儿?!”
还没等他们惊呼出声,繁星点缀的苍穹,竟如一团在水中洗掉的面团,哐当砸下来。
一股陈年霉味混着铁锈的腥气,充斥了她们的感官。
“咕噜咕噜……”
他们犹如溺水一般,不停地挥舞着四肢挣扎。
即将窒息之际,他们突觉浑身轻松,一睁眼,血红色的肉壁映入他们的眼帘。
“这是哪儿?”
谢安音环顾四周,这里没有光,却也不是全然的黑,而且她能视物无碍。
她能感觉到一种温吞的、带着血肉的暖意裹着她全身,像浸在永远不会凉透的水里,每一寸皮肤都贴着柔软的、微微起伏的肉壁。
这手感,与她小时候摸小狗肚子相差无二。
她侧耳倾听,耳边是低沉的、带着韵律的震颤,像远方传来的鼓点,又像巨大的心脏在胸腔里搏动,一下又一下,慢慢地和她自己的心跳重合。
“这地方……有点眼熟啊。”
张月旬打量此地。
她绞尽脑汁,突然灵光一闪,这地方,她在老道临死前的记忆里见过!
难怪呢!
“这地方有一个洞,我们分头找找。”
谢安音问她:“找到就能出去?”
“对!”
他们正要分头行动,可下一刻,张月旬却觉得她的视野摇晃起来,天旋地转的,很难受。
她以为是她头晕,可她闭上眼,再睁开,见谢安音和楚侑天也跟着她一起摇晃却努力保持平衡的样子,她知道这不是头晕,而是……地震?
“宫……宫缩了?”谢安音说。
张月旬没听清,“你说什么?”
“你不觉得吗?我们有点像在胞宫里,这反应像宫缩,我们好像要出生了。”
“你在开什么玩笑?”
难道他们跑哪位母亲的肚子里来了?张月旬难以置信,但不得不信,因为她忽然想起来,她要找的出去的洞,的确很像母亲临盆时,孩子要出来的宫口。
“快,快找洞,”张月旬奋力大喊,“出不去的话,我们可能就闷死在里头,成‘死胎’了!”
她这一说,谢安音和楚侑天马不停蹄地散开找洞口。
谢安音伤了一条腿,只能一瘸一拐地走着。
但脚下的肉壁一直在波动,就跟狂风吹过湖面掀起的波澜一样,他们压根站不稳,只能手脚并用,用蜘蛛爬墙的姿势爬着。
眼看肉壁变得越来越逼仄,他们呼吸越发不顺畅,再找不到出去的洞,他们的性命可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。
好在天无绝人之路!
谢安音激动大喊,“这儿,在这儿,你们快来!”
一听见她喊话,张月旬和楚侑天立刻爬过去,尽管姿势不优雅,但眼下活命是最要紧的。
“听我的,我第一个跳,第二个是你,第三是你。”张月旬的手指依次指过谢安音和楚侑天,“都听明白了?”
谢安音和楚侑天点头。
“好,那我先走一步。”
说罢,张月旬往下一跳,紧接着是谢安音,最后是楚侑天。
“啊——”
谢安音的尖叫声险些掀翻天。
她不是害怕,她是激动!
“大师,快看,那儿,就是那儿!我看见了,书屋就在那儿!你快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