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姐何故不开心?”长生歪着头绕到她面前。
“你说我们已经能算出几日后的阴晴云雨,练气也算是小有造化,浑身小伤小痛的都能在两天之内得到修复,剑术嘛,已经几乎能和大师兄打个平手了。师父这半年来,却一直没再教我们新的东西。哎?不如~......”
“不可,师姐!”
“反正师父培育你我二人是有心将宗主之位传给你我中的一人,到时候我做了宗主,这域阁自然去得!若是你做了宗主,难不成不允许我进域阁玩啊!”
长生握紧手里那颗酸果子,不再接话。
见他如此模样,爻儿生气地用力持枝条抽打着水面,溅起的水花打在长生的肩头。
长生也没有多说什么,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表示不满,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师姐发泄情绪。
爻儿将力气卸掉后,扔掉了枝条,转身走了。走了几步后,发现长生没有跟上来,便转身催促。
寰姬看着长生捡起了这根枝条,却往树的方向走去。
在树后面几步外,是一片灌木,长生握住枝条放在胸前,运了气后将枝条插入了泥土中。
“师姐等等我。”二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内院,一路上不再言语,没人再提域阁之事。
寰姬后槽牙传来隐隐的酸涩感,那颗过早熟了的红果子真酸啊!她琢磨着二人刚才说的话,又想到后来二人的境遇,不由得唏嘘:
时事未到,何必剑走偏锋。若数十年后二人中有一人真的做了宗主,名正言顺地修炼禁术,也不至于落得个活埋的结局。
刚进了内院,便有外门弟子自院外传音唤长生出去。爻儿虽然还在生气,却也跟着一起往回走了。
看来,这几年来二人一直形影不离,互相陪伴。
“长生师兄,这是你的家书。”
一封揉皱了的书信递到了长生手中,他一边小心翼翼打开,一边自言自语道:娘亲又不识字,我也没有其他亲人,这书信真是稀奇,头一次收到。
可随后,他便倒吸一口凉气,凝噎在喉,不得呼吸。直到脸憋的发红,额头上泛出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后,他突然仰起头来放声痛哭。
书信缓缓落到了脚下,爻儿赶忙去捡。
“什么?阿婶她,病逝了!”
长生靠着月牙门,腿脚发软,身子往地面滑下,直至把自己缩成了一团,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呜咽。
这两个纯善的人,这对可怜的母子竟都不得善终!寰姬看的心疼,竟然获得了短暂的自主控制的能力,便蹲下身去,伸开双臂环抱住长生。
“长生,听说人走后,魂魄要四十九天才离开俗世,可能此刻阿婶就在我们身边陪着你呢。阿婶这辈子艰难,她最放不下的只有你,有什么话,不妨就在这里说出来吧,我想,阿婶也许会听到的。”
长生听完,缓缓抬起了头,继而对着天空,将思念与不舍倾诉而出。
寰姬听得落泪,忍不住将长生抱的更紧。
许久,长生低下头来,水波横一般的双眼可怜地看着寰姬,寰姬也还之以安慰的神情。
“师姐,以后,我没有娘了。”
“长生不怕,爻儿...我说过,师姐便是姐姐,以后我便是你的亲人,生死不离。”
寰姬将话语言出,她既然知道了结局,便替爻儿把这些话说了罢!事实也便是,生,死,不离。
只是,这些话在少年心里,却扎了根,蔓延出了另一种情愫。
一阵心悸,寰姬再一次将意识和身体被迫还给了爻儿。寰姬缓了缓揪地发疼的悸跳感,再一回神,二人便处在了青玉面前。
“入山十年,你二人确实不负我所望,学有所成,能观天文,能晓昨今,剑术和练气造诣也皆是上乘。”
“多谢师父赞许。”
“多谢师父赞许。”
二人拱手,恭敬回话。
“我有意在你二人中择选一位作为魍山宗主继承人。明日一早,你二人入山顶的墟洞去,为师备好了试炼,第一个穿出墟洞的人,即册立为第二十四代少宗主。”
话音刚落,转眼间,寰姬处在了黑漆漆的洞中。耳边传来水滴的声音,一下一下,如心跳般,有规律,自头顶落下,落在脚边绽开一朵朵莲花。
“嘶~”寰姬感觉到自己手臂传来刺痛,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透骨的冰凉。
“师姐小心!”是长生的声音。
“这不是寻常雨水。洞中千百年来不见天日,已经繁衍出了许多不曾被记载的苔草。还有这自头顶尖如倒扣的笋子的顽石落下来的水珠,也是极具腐蚀性的,怕是也含了毒。”
果不其然,寰姬很快便感觉到胳膊上一阵冰冷,又一阵灼热,似夏与冬在较劲,频繁的交替着。几个回合过后,这只臂膀便失去了知觉。
“师弟!我——”爻儿惊悚的喊出了声,声音惊到了洞中的蝙蝠,集群朝二人扑来。
“到我身后来!”长生挥着双剑,挡在爻儿身前。剑光交错发出淡淡的清光,清光交织着,将爻儿护的严实。
待蝙蝠尽数消退,爻儿压低声音,抽泣着在长生耳边说,“师弟,我胳膊使不上力气了。今天,怕是赢不了你了。”
呜咽声在长生耳边回荡,长生收了双剑,转身环抱住爻儿,
“师姐,我从未想过要赢你,也并不想做什么少宗主。这一生有师姐护着,我便知足了。”
呜咽声减弱,直至停止。爻儿抬起头,看着已经比她高了一头的长生,问道:
“真的吗?”
“师姐,我不会对你说假话。”
“那,那今天你打算如何?”
“我为师姐披荆斩棘。”
空气凝噎了,许是爻儿被长生这一番真情感动到,她娇嗔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捶了捶长生的胸膛。
长生顺势握住了爻儿的手,牢牢按在胸前。
爻儿没有收回被握住的手,二人久不言。耳边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,还有分不清方位的弱弱的虫怪嘲哳声,此刻听着,却显得格外暧昧。
寰姬看不清长生的表情,不过她想,此刻的长生应该是幸福的。